空中列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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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KA】蜜刃（1）

*双向暗恋，破镜重圆

好久没写KA了，复健一下，写一个我很喜欢的故事

是连载，因为要在医院和工作来回跑，所以更新不能保证

我会加油写的~

（一）

Arthit赶在最后一秒推开了门。

其他人都在忙自己的事，没人理会他。他也不在意，闷不做声地进了后面的工作间。他放下背包，拿出深蓝色的防静电工作服，换了上去。

Arthit出来的时候，正好几辆车开到了油岛前。他戴上加油站统一的帽子，拿起了油枪。

Arthit沉默寡言，把帽檐压得很低，只露出一个下巴。外面天色几近黄昏，夕阳是冷橘色的，散发着又凉又温柔的光。空气中有淡淡的柴油味，对于Arthit而言，这是十分熟悉的味道。他拧紧的眉毛放松了些。

引擎声由远至近，又有车驶了进来。按照顺序，应该是轮到Arthit了。Arthit刚要抬头，有人把他的肩膀一撞，快步超了过去。

只见Pattanan穿着和Arthit一样的工作服，异常殷勤地走到那辆刚刚进来的车旁，一副笑脸，腰弯得很低。

这副积极的样子不少人看在了眼里。旁边有两个加油站的员工交头接耳：

“那是宾利吧？今天还真来了不少有钱人。”

“有钱？这款GT9全球限量，有钱都买不到的好吧。”

“你可以啊，这都能认得出来？”

“我表哥在车行上班，带我去车展见过一次。Pattanan眼睛最毒了，一看就知道哪些是真正的豪车。他这么急着去献殷勤，不就是为了能伺候人伺候舒服了，多给他点小费嘛。”

“Pattanan这家伙，平常爱偷懒，欺负新人最积极。”

“……这新来的都没脾气的吗？要是我被抢了活，回头非得跟人干一架不可。”

“我看啊，他就是个软柿子。来了两个月基本没怎么说过话，总是低着头，要不然Pattanan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欺负他。”其中一人瞥向一旁的Arthit，撇撇嘴。

旁边两个加油站员工声音压低，交头接耳，时不时望向一旁的Arthit。

Arthit面色淡淡的，始终看不出情绪。他自顾自走到一旁检查加油机，丝毫没有受影响。

那辆GT9停在Arthit不远处。陪在车旁的Pattanan点头哈腰，Arthit却看不到前挡风玻璃里坐的人。他也不好奇，很快移开视线，重新低下头。

“请稍等，我这就给您拿烟。”Pattanan 殷勤地说完，急匆匆往里跑。到Arthit身边时，猛地搡了Arthit一下，颐指气使道：“愣着干什么！去给客人洗车！”

“……”Arthit顿了一下，没吭声，慢慢走过去。

当Arthit拿起高压水管时，听到了说话声。“……你等会真的不去？Arin可是一直盼着你去参加她的生日宴会的。”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从远至近，飘到Arthit的耳朵里。“说起来，我这老妹也算是你的学妹，怎么也该怜香惜玉一点。”

那辆GT9的车窗外随意地挂着一只手臂。说话的那人坐在副驾驶座上，二十岁上下，染了一头灰色的头发，神态不羁，但腕上的那块理查德米勒瞬间闪瞎了一群人的钛合金狗眼。

——该死的富二代！这个念头闪过了在场所有人的脑海。

“……你应该知道她是为了谁才非要考你那学校的吧？”灰发男人转头，兴味盎然地对身边驾驶座的人说。

Arthit站在后车窗一步远的位置，拿着水枪仔细冲水，开始喷洒高泡洗车液，动作熟练精确。

……清洗前中网、保险杠、尾翼，之后处理底裙污渍沙粒，再是软水冲车……Arthit一边面无表情冲洗，一边在心中默念洗车步骤。

但是下一秒他就顿住了，因为他听到了一个声音。

“今晚导师那边有事，我已经跟Arin说过了。回头我会找机会弥补她。”

说话的人声音十分平静，不缓不急，却如春风一般，十分温柔，有种能够让人信服的镇定。

Arthit的表情骤然变了。

他大脑中仿佛炸起一道惊雷，心跳也骤然加速，手中的软布瞬间捏紧。他僵硬地站在那里，手中的动作全部停了下来。所有的声音一下子被抽离，离他很远，又仿佛在耳边轰鸣。

灰头发男人吹了声口哨，暧昧地说了些什么，但Arthit已经无暇顾及。

他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听错的，一点可能性都没有。他很清楚，即使5年过去，他也绝不会错认刚刚那个声音的主人。

车里的人显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。

那个灰头发男人道：“两年前你说要读博我还以为你在开玩笑……结果你明年都要毕业了。”他有些唏嘘，“之后准备做什么，不会真的回去继承家业吧？”

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依然镇定，如流淌在山间的泉水:“不急。”

这个声音逐渐和Arthit记忆中的融合在了一起。Arthit一瞬间竟然仿佛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，在他耳边轻声唤“P’Arthit”这几个字。他咬紧牙，想要转身离开，但是脚像是被水泥固定住了一样，怎么也动不了。他的视线先是僵硬地落在光洁的车顶上，几秒之后，才有些克制不住，慢慢从低垂的帽沿悄悄延伸。

坐在驾驶座的男人非常年轻，身穿简单的黑色衬衫，姿态轻松随意。他的袖口挽到了手肘，露出了结实的手臂线条，充满成熟和自信。他身材瘦削却肩膀宽阔，侧脸俊秀，手指修长干净，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着，无论是握笔还是握方向盘，都让人挪不开视线。

这是一个Arthit十分熟悉的侧脸。

Arthit猛地低下头，发着抖，将自己本来就已经被帽沿挡得很严实的脸再往下埋了埋。

……他不能让他看到他。

没有人注意到Arthit。他放下洗车的软布，努力控制住几乎有些颤抖的指尖，冷静地转身，试图朝相反方向离开。

然而就在Arthit刚迈出第一步的时候，灰头发说：“对了，我找到他了。你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个人。”

Arthit脚步一顿，呼吸几乎停止了。

“他也真能躲。一个跑一个追的，这是你们两个的情趣吗？现在人就在我家别墅里，你等会儿把他领回家吧。”灰头发笑嘻嘻地说，“下次吃饭把这个男孩一起带过来？他挺漂亮的，如果不是Pchy让我帮你找人，我们都还不知道你居然藏了这么一个宝贝……”

这一次，驾驶座的人不等他把话说完就打断了他：“你最好别对他有任何想法，Wong。”男人的声音依然柔和，却比先前低沉了许多，似乎暗含警告。

空气静止。灰头发男人有些意外，“哇哦”地惊叹了一声。

Arthit将这一切听在了耳朵里，心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突然平稳了下来。他的脚奇妙地又能动了，他往前迈了几步，紧接着就加快脚步。

刚刚走出几步，他就撞到了一个人身上。

“你干什么呢！”Arthit抬头，Pattanan正挡在他面前，不满地盯着他：“想偷懒？别以为有经理给你撑腰你就了不起。告诉你，我可不怕！赶紧给我滚去洗车！”

Arthit一声不吭地盯着他。Pattanan竖起眉毛，有些意外。他提高音量：“你这什么眼神？！”

就在这时，有人突然从远处喊道：“……Arthit，喂，Arthit！经理叫你！”

Arthit听到自己的名字，猛地一震，朝那边看去。Pattanan眼神不善，很不爽的“嘁”了一声，但Arthit并没有注意到这些。他身体紧绷，微微出汗的手揪住了工作服的下摆，满脑子都是一个突然冒出来的恐慌念头。

——他有没有听到？

Arthit下意识想要回头去看宾利里的人，又忍住了。

Pattanan懒得再纠缠他，把烟送到了那辆“攒半辈子钱都不一定能买到一个车轮子”的宾利前，和车里的人说着什么。很快，他毫不意外地从副驾驶座上的人手中得到的丰厚的小费。

之后，车缓缓启动了，没有丝毫注意到Arthit的迹象。

Arthit缓缓吐出了一口气，心落了下来。但他依然有种不断在坠落的晕眩感，仿佛直直坠入了一个无底洞中。

他在原地站了几秒，之后就转过了身。这次他没有再回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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经理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，戴着眼镜，眼神温和，和Arthit大学时的一位老师有些相像。

“Arthit，”他让Arthit坐下，“你在这里工作，还习惯吗？”

Arthit来这里工作刚满两个月。他点点头。

经理眼神温和平缓。他带了一丝关切地问：“你上次突然打电话请假，说有点急事，想预支工资……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了吗？”

Arthit说：“没事，已经解决了。”

没有片刻犹豫，一如既往地简单，干脆，拒人千里之外。

经理在心里叹了口气。

他其实很喜欢这个叫Arthit的孩子，虽然有些孤僻冷淡，从不跟其他人交流，但他聪明踏实，做事认真，是个很让人欣赏的年轻人。经理喜欢他，所以在公司规定不允许的情况下，自己私人出钱预支了工资给Arthit。他也知道Arthit性格内敛，被几个老油条欺负，却从未吭声，于是想了办法，单独把那几个人调到了其他地方。

但这终究不是长远之计。他能力有限，是没有办法真正帮到这个孩子的。

“Arthit，”他叹了口气，“最近可能要大规模裁员了。你……做好准备。”

这件事他没有跟任何人讲，除了Arthit。他知道Arthit除了这份加油站的工作，还有其他兼职，每天都在几项打工中轮流转，无论对方是因为什么原因缺钱，他都希望他能提前做好准备。

Arthit却表情十分平静，点了点头，仿佛并不意外。

经理望着他，想了想，说：“Arthit，我听说你原本是大三在读，但是中途的时候辍学了……为什么不把大学读完？”

这个问题并不尖锐，但不知道为什么，室内的空气一下子凝滞住了。Arthit的表情出现了一丝变化，虽然有些微妙，但仍旧能被目光仔细的人捕捉到。在橙黄色的灯光下，他的睫毛落下一片阴影，沉默的嘴唇也流露出了一丝似曾相识的锐利。

“如果你需要的话，我认识一些朋友，可以资助你回去上学，把大学读完……”

经理曾经做过无数次猜测。是没钱读书？还是误入歧途？经理也是有两个孩子的人，无论如何，他都想尽可能的给Arthit提供一些帮助。

“不用了。”Arthit突然开口，声音低哑：“没有什么原因，是我自己不想读了。”

经理哑然。他仔细端详Arthit的脸，但仍旧很难分辨出Arthit说的究竟是真话还是假话。

只是这句话一出，他也不好再说下去。他望着Arthit永远平静无波澜的瞳孔，叹了口气，还是觉得可惜：“……如果可以的话，还是去把大学读完吧，Arthit。你还这么年轻……不要放弃自己的人生。”

Arthit听在耳中，没有说话。

他站起来，朝经理行了一个礼：“多谢您的照顾。”

接着垂下眉眼，离开了办公室。

+++++

“再帮你找个兼职？你疯了？你现在每天睡不到5个小时，我真怕你哪天猝死了！”

“加油站这边做不久了。我得另外找份工作。”Arthit一只手拿着手机，另一只手开了自己那辆黑色自行车的锁。他轻声说：“谢了，回头请你吃饭。”

“得了吧，你上次请我吃顿饭，自己吃了三个星期的泡面，别以为我不知道。”电话那头语气放缓，有些无可奈何，“行吧，回头找到合适的给你电话。你别把自己累死就行了。”

Arthit低低“嗯”了一声，电话那头叹了口气，啪的挂断了。

现在是晚上9点20，距离Arthit的下一份兼职还有30分钟时间。他收起电话，脚一踩，自行车便如风一般驶入了夜空中。

夜晚的城市总是不缺华丽的灯光和善于迷惑人的酒精。Arthit抵达“Closer”的时候，刚好离晚上10点还差5分钟。他换上带了领结和马甲的制服，系好衬衣纽扣，迅速把头发全部往后撩起，露出了藏在刘海下，和沉默寡言完全相反的有些硬朗的眉眼。

“Closer”是一间酒吧，却严格实行会员制，从来不对公众开放。酒吧的老板据说很有钱也很有背景，认识不少上流人物，这间酒吧只是他手下很小的一个副业，专门给那些豪门子弟、明星超模晚上放松玩儿的。

酒吧装潢、排场都很低调，但绝非简陋。这家“Closer”的入场券价值千金，每个会员都有着不可小觑的背景。店里没有酒水单这种东西，客人当天喝什么，只能由店里指定，但随便哪瓶酒都贵得吓人。他们对侍应生更是有严格要求，当初Arthit应聘时，外形、容貌、身高、礼仪都是绝对的硬性指标。

“小心一点，今晚的客人不太好应付。”他换好衣服出来时，一个矮个子、和他穿一样的侍应生服的女孩擦肩而过，友好地朝他笑了笑，接着低声提醒他。

五分钟之后，Arthit就体会到了这句话——他站在那里，垂着眼，满头满脸都是刚刚迎面泼过来的酒，顺着他的头发、下巴、衣领不断往下滴。

在他前面的沙发上，有几个穿着打扮明显价值不菲的男人，正对着他高声喝骂：“你们是怎么伺候人的？知道我这身多少钱吗？你们赔得起吗！”

那个矮个子女侍应生紧紧抓着托盘，忍着屈辱道：“明明是你先摸我，我、我才不小心……”

Arthit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，看上去十分狼狈，却始终像一根定海神针一样，站在女侍应生和那几个男人之间，将他们隔开。他平静开口，原封不动将自己先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：“先生，‘Closer’不提供除了酒水外的其他服务，请您离开。”

那人听了之后，脸色青紫，暴跳如雷：“你一个服务生，敢叫我离开？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？”

他猛地站起来，开口大声辱骂，狠狠推了Arthit的胸口一下。

接着是第二下，第三下。Arthit被男人一次比一次重的力道推得往后倒退，狠狠撞到了桌角上。他眉毛动了一下，但依然低着眼睛，在对方的辱骂下没有暴怒，也没有吭声。

那个富家少爷浑身酒气，力气很大。他看Arthit不敢反抗，和同伴一起哈哈嘲笑了几声。几个人把Arthit不断往后推搡，同时连踢带踹，踢倒了一连串桌椅、酒杯，发出了稀里哗啦的声音。

酒吧中无数双眼睛窥伺了过来，音乐戛然而止，鸦雀无声。

“你一个只能靠我给小费的破服务生，哪里来的胆子跟我叫板？嗯？”富家少爷抓着Arthit的头发，视线扫过Arthit身上看似体面的马甲、领结。“你这种社会底层的人，跟我们有着天壤之别，懂不懂？”

Arthit的呼吸突然乱了。他的领子被人紧紧揪住，他“嗬嗬”地用力呼吸，汲取氧气，同时大脑中飞速闪过了今天加油站的那一幕。

他仿佛又回到了满是机油味的场景中。那个开车的人就这样冷淡地驶离，而他除了低下头，躲开，做不了任何事。

5年时间虽然转瞬即逝，却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横亘在眼前的巨大深渊。Arthit比任何人都知道他当初的决定给他的人生带来多么巨大的影响。如果他顺利在SSU读完大学，也许他现在会在某家企业就职，进入一个喜欢或者不喜欢的部门，做一份普普通通的工作。也许他会在卸任后，亲自选出他的下一任继承者，把守护工院的任务交给他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，成为工院史上第一个半途而废，将责任弃之不顾的教头。

最重要的，如果他没有做出那件事，也许他和Kongphop……真的能走下去。

Arthit的胸前，有什么东西藏在布料和胸膛之间，牢牢贴在他的心脏之处。一股温热涌上了眼角，他闭了闭眼，握紧拳头，一声不吭。

在他的发根处，传来了被人狠拽之后的生疼，他只能一只手扶着身后摇摇欲坠的桌子，保持平衡，同时在对方的手中的力道下，被迫扬起了下巴。

不远处传来了一阵不明显的轻笑声，也不知道是在嘲笑Arthit敢于硬碰硬的不自量力，还是其他什么。但即使被迫保持这样的姿势，Arthit还是像没事人一样重复，听不出丝毫情绪：“先生，请您离开。”

富家子弟狠狠骂了一声“操”。

第一拳生生砸在了Arthit的左脸上，接下来的拳头逐渐向下，密集地落在他的小腹上。Arthit没有丝毫还手的意思，只能沉默，任由拳头落在自己身上。这在对方看来，更是“雷声大雨点小”、“虚张声势”的体现。

“我还以为你多厉害呢，说啊！继续说啊！”

“Closer”因为其特殊性，从来没有人敢这样闹过事，因此安保人员也安排得十分有限。两个保安刚要上来，就被几个富家子弟的跟班醉醺醺地拦住，低声说了几句，顿时有所顾忌地停下脚步。

——都是要吃饭的。谁也不想得罪这种随手都能捏死你的人。

这时，如雨点般落下的拳头短暂的停了下来，Arthit的衣领被揪了起来，他听到耳边响起一个阴冷的声音：“别说让她陪我喝酒，叫你陪我，你都得给我乖乖陪着，懂吗？”

另一头，那个女侍应生的尖叫声再度响起，与之相随的，是几个跟班的嬉笑声、拉扯挣扎的声音。Arthit原本眼睛紧闭，这时猛地睁开了。

“怎么，心疼了？她不会是你马子吧？”揪着他领子的富家子弟笑容中充满恶意，轻慢地拍了拍Arthit的脸颊。